湘军故里看老兵（二）许德风

犟牛

      

     8月14日上午，走访慰问远征军老兵王权裕后，我们又来到东山村看望许德风老人。

        许德风，生于1926年，1944年3月在长沙长郡中学读高二时考入黄埔军校武冈二分校，1945年以学生兵身份参加雪峰山会战，任五总队林丰柄总队长的作战参谋。五总队坚守阵地七天七夜，有力还击，日寇未能得逞。会战结束后，五总队获得国民政府表彰奖励。8月二分校撤销，合并到成都本校编入21期，1947年毕业。分发到69师92旅275团任上尉连长、参谋。1949年在安徽参加起义，在刘邓大军某团任政工干事，转业后到区政府当干部，不久清查除名回乡务农。妻子已去世40年，许老如今住在大儿子家。

        我们沿着弯弯曲曲的村道在一处空坪停下车，走过树木掩映的山路进入山湾，许老的家就在眼前，家里空无一人。走进徐老的房间，陈设十分简单，墙上挂着徐老的大幅照片，桌上堆着许多书籍，看来88岁的许老也是爱好读书之人。许老的儿媳匆匆赶来向我们唠唠叨叨诉苦：这座两层的砖屋是前几年建的，以前都是住在后面的土砖屋，床也是土砖垒的。40年前她嫁到许家来，家里穷得很，饭都吃不饱，许德风走路都偏偏倒倒的，又带着历史反革命的帽子，时常被拉出去批斗，左膝左眼受伤至今未愈。改革开放后日子慢慢好些，但土地又被征收开发，全家改为城镇居民户口，上面要求每月交钱办居民养老保险，到哪里去找钱哦。















        听说许老去了村委会，左等右等不见回家，我们开车去村委会找，迎面走来一位弯腰驼背的老人，那不就是许德风老人吗？我们把许老接上车，来到村委会对面的许老的孙子房屋的楼下，与他聊聊天。彭会长把龙越基金会的慰问救助金红包送给他，许老很高兴还有人记得他。陈旭问他身体如何，许老回答：左脚经常疼痛，每天要吃云南白药止痛。

犟牛

      



被圈着的就是他们世代赖以生存的土地
与许老交谈中，我才知道与他家仅一箭之遥的高大建筑就是著名的东山学校，现在是AAAA级旅游景区。这座学校是清末由湘乡本地人刘锦棠为首捐资兴建，刘锦棠是湘军将领，跟随左宗棠收复新疆，曾任新疆第一任巡抚。专攻帝王学的杨度在这里师从王闿运，毛泽东在这里就读，写过那首有名的咏志诗：“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做声？”一百年后来评价，这首诗其实是写得相当形象贴切的。从这座学堂还走出过陈赓、谭政等开国大将。湘乡，东山，确实不是等闲之地。
              



        在与徐老的交谈中，我也才得知他的伯父就是历史上臭名昭著的许克祥，而从了解到的点点史实又体会到历史总是那样错综纷纭、皂白难分。说到许克祥，总是联系他在1927年4月发动的马日事变，还有一首当年的民谣“梭镖亮堂堂，擒贼先擒王，打倒蒋介石，活捉许克祥”。在我的心目中，他是个青面獠牙、杀气腾腾、满脸络腮胡的刽子手。但真实的许克祥却是个贫苦出身、白白净净的青年军官。他参加同盟会和辛亥革命，投身北伐，建立战功，30多岁就当上团长、旅长、中将师长。他家与陈赓相距不过几里路，父亲许七走街串巷谋生，冬夏两季农闲便到大地主陈赓家里打短工，然而造化弄人，出身大地主家庭的陈赓成为推翻旧社会的虎将，而许克祥这样穷苦家庭出身的人，却成为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据说：北伐军克复湖南长沙之后，长沙成为当时中国最革命的城市，在毛委员的号召下开始在全省各地打土豪分田地。北伐军中不少军官的家庭受到了很大冲击，官兵家属被各地农运赤卫队处决的消息时有所闻，军长何键的父亲也被戴高帽子游街，影响最大的是将“湘南第一名士”叶德辉被以“封建余孽豪绅领袖”罪名公审处决。农民运动愈演愈烈，军心动摇，阶级斗争导致了严重的政治分野，形势急转直下，以暴制暴，红色恐怖接踵而来的是白色恐怖。


        但不久许克祥就在历史舞台上销声匿迹，他没有像张辉瓒那样在内战中丧命，也没有在抵御外侮的抗日战争中牺牲，不知道是不是放下屠刀、大彻大悟，他早早将全家移居澳门，后去台湾，退出军政界，1967年病逝。许克祥金蝉脱壳一走了之得其善终，却害了留在家乡的亲属，许德风的父亲成了替死鬼，许德风虽然起义还参加过渡江战役也被开除回家，只落得穷困潦倒、鳏居寡欢。电视台记者小夏问他还有什么心愿，他说：因为受伯父的牵连，自己被开除回家，又遭受批斗，希望得到补偿。这个心愿我们恐怕是没有能力帮他实现了。我们告辞许老驱车离开，他又佝偻着背脊叹息着，踟蹰走过长满蓬蒿的街道，走向山道弯弯的尽头。

宁乡张

用诚实的笔墨记录真实的历史，拜读了。谢谢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