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猫教官大讲堂第十一课：我与陈德兴老人的相见

蓝冰

陈德兴老人走了。就这样让我充满遗憾的走了。没能在生前见到老人一面。
今天下午我去参加了陈德兴老人的追悼会。
让我们先来看看郑老师给老人整理的从军经历：
“姓名：陈德兴
出生年月：1919年10月21日
现住址：长沙县黄花镇银龙村福迎村285号
部队番号: 国民革命军第88师（师长孙元良）264旅527团迫击炮连
从军经历：
1935年3月------1937年6月在长沙参加国民革命军第88师（师长孙元良）264旅527团迫击炮连上等驭手、上士文书。驻扎江苏无锡惠山。
1937年7月起参加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老人从南京城内翻墙到下关江边抱独木渡江得以逃生。全连原有100多人，到河南开封报道的仅存4人。
1938年6月参加河南兰封会战及大别山、武汉外围大小战斗。
1939年冬调27军预8师22团第2营任中尉书记。至1942年冬在太行山和日本鬼子作战。
1943年-----1945年陕西潼关第一师一等军需佐。（少校）
1949年在四川和宋希濂一起，宋希濂被俘，老人在绵阳投诚。
1958年8月戴“历史反革命”帽子坐牢2年，尔后在农村监督劳动改造。
1984年9月由宋希濂亲笔信证明，11月3日平反。”
在这阴冷的冬日，抗战老兵在不断凋零。
2015年11月19日中午，怀化远征军老兵寻晖辞世。寻晖是浏阳人，浏阳日报曾经专版报道过他的抗战经历。在我的印象中，这是浏阳日报社第一次对抗战老兵进行专题报道。我也就此在小鱼的介绍下认识了时任浏阳日报社记者梁露。在以后的日子，浏阳日报社在弘扬抗战精神、报道老兵故事、征集老兵线索等方面都是做得非常好的。
我为什么要参加陈德兴老人的追悼会？源于我对参加过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的幸存老兵特殊情结。国民革命军第88师是一支很了不起的部队，在淞沪战场就是主力。著名的谢晋元将军和八百壮士就是出自孙元良将军的88师。淞沪会战结束后，守南京城的主力又是疲惫不堪的88师。南京城失守后，老人抱着一块木板先游到江中的江心洲，再至江北。
追悼会原定于下午2点准时开始。我在2点前赶到。恭恭敬敬的在陈老遗像前磕了三个头。现场没什么人。零星也就二十来个人。这与老人光辉战斗的那段经历形成鲜明对照。我看了之后的志愿者合影，志愿者到了有30多人，我想假若没有志愿者的参与，这个追悼会将会是何等的冷清。
我就这样忐忑不安的等着。2点半，主持人宣布追悼会开始。
首先是由子非鱼大哥代表湖南老兵之家念米克兄写的祭文。
米克的祭文写得很好。志愿者中从来就不缺优秀的写手。
子非鱼从一开始就情绪失控，泣不成声，他很努力的坚持了四到五次，但终无法将祭文继续念下去。
我身后有两位妇女在哄笑。
大致在她们的理解中：志愿者对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甚至根本就素昧平生的老人有如此深厚的情感，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郑老师接过了稿子，让子非鱼大哥下去平复情绪。
虽然我很想过去安慰他，给他一个拥抱，但我觉得还是让他一个人安静为好。
在郑老师的讲述中，我们又都回到了陈德兴老人曾经的荣光岁月。
只是我想纠正一点：郑老师说陈老是长沙地区仅存的一位参加过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的老兵。
他错了。他忘记了他曾经见过几次面的浏阳刘宪玉老人。
当陈老在淞沪战场杀敌时，刘老也在。
当陈老在南京时，刘老同样在。
在南京保卫战中，刘老所在的102师守卫浦镇、浦口一线，保护南京守军北撤道路的安全。这是撤下来部队的最后活路。浦口所在的长江正对面正是悲剧的下关码头。102师一方面要阻击两侧敌军的进攻，一方面要对乘坐木排等逃过长江的士兵进行施救。
当陈老费心艰难游至岸边，是刘老在为他争取生机，或者伸手把他从水里拉上来。
陈老一生贫寒，住着破败的房子。只是在他人生的最后阶段，他得到了湖南老兵之家、随手公益等民间组织的关爱。我不知道这些志愿者对陈老的关爱细节，就如别人不知道我今天找到陈老家一路上的周折。但我看见了小林的悲痛欲绝。即使陈老的亲属，也没有小林如此的悲伤。陈老的这段历史被记录下来，英雄没有籍籍无名。
和陈老告别的时刻到了。
我从主持人手中接过一炷香，随队伍围着灵堂绕行。
当我终于走到陈老身边时，我把手轻轻放到棺盖上，陈老此刻正安静躺在下面。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我和陈老素昧平生。这是我和陈老初次相见，却也是诀别。
当我把那一炷香插入香炉时，我知道我们所做的这些都是值得的。
整个追悼会我没有像我身边的人那样哭得稀里糊涂。
眼泪只是在我眼圈打转，它终不曾掉落一滴。
不知道是否如晴天所说：心变硬了。
我只是感到有些恍惚，回不过神来，心情复杂。
但我对老兵的情愫与子非鱼真情流露的泣不成声并无二致。
分别时，我认识了肖肖、俺不把你哄。
与郑老师话别后特意倒回来和小林握手，没有抱她。
曲终人散。
愿相见不晚，欢如平生。
  2015年11月20日